少年有些手足无措，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脚掌。
这一瞬间他颇有些怀疑人生，刚才的所作所为，真个是自己做出来的吗？
旁边一个穿着灰褐色长衫的半老男子匆匆赶了过来，他微微弯着腰，好似日复一日习惯了保持这个姿势，鬓角发白，花白的发丝藏在帽子里，脸上颇多皱纹，但是看起来却不显老态。
他脸上的笑纹十分深刻，便是现在瞧着好像也面带几分笑意。
然而他眼里的惶急却是做不得假，额头上浮着一层细细的汗水，便是发丝也在跑动中散乱了些许，这对于向来注意自己形象的他来说，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。
眼见气喘吁吁身上还带着几个脚印的少年，他两腿一软，便好似要跪下去，眼圈更是直接泛红：“太，照少爷，老奴来迟了，老奴罪该万死啊。”
少年弹了弹身上的灰尘，瞪了他一眼，他才硬生生停住了即将弯下的膝盖，泪珠却还是掉了下来。
旁边还有个穿着黑色短衫的雄壮汉子跟了过来，面露焦急：“少爷，你没受伤吧，某家来迟了。”
他虽然身材雄壮，声音却有点尖细，脸上没有丝毫的胡须。
“我能受什么伤，好了，莫哭了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了呢，眼泪憋回去。”少年无奈的看了眼那半老男子一眼。
那半老男子连忙擦了擦眼泪，脸上挤出个笑容：“老奴实在是牵挂少爷，这要是少爷伤着什么地方，老奴每天想起来都得给自己几个嘴巴。”
“你啊你，对了，刚才说话的那几个人。”少年摇了摇头，忽然想起什么，四下打量着。
自己这么一个好少年，就是被他们教唆的做出这等没有武德的事情，他非得找出来那几个人不可。
然而姜堰他们早就已经不见踪影。
倒不是畏惧什么，姜堰也没想那么多，只是单纯指点完，看到少年取胜，便自顾自走了，连后面那两个人都没看到。
找了好几圈没有找到，少年不由得暗暗咬牙，却是直接喊道：“刘瑾，你想法子，给我把刚才在这站着的那几个人给我找出来，听到没有！”
刘瑾慌忙又要跪下，不过想起刚才少年那眼神，却是硬生生停住动作，只是低声道：“老奴知晓了，您放心。”
“没意思，回家回家，”少年走了几步，却又想起地上已经昏过去的牛二，“对了还有这个家伙，给我找人送到顺天府，好好的关押起来，莫要让他再祸害别人。”
“老奴明白。”刘瑾用力地点点头，斜眼看向躺在地上的牛二，眼中闪过一丝让人心寒的狠毒。
直到这时，他的气质才陡然一变，好似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般，整个面孔都好似浮上了一层看不清的阴影。
这表情只有张永看得清楚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，面带怜悯地看向躺在地上的牛二。
这家伙原本可能只是被关上一段时间，也就能出来，可现在，只怕是小命都保不住了，就算是真的侥幸能够活着出来，只怕是也得落个残疾，说不定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。
“刘瑾，你怎么这么磨叽，赶紧的，把银子给店家，我要回家了。”少年嚷嚷一声，就好似个小大人一般，背着手自顾自走着。
刘瑾连忙应了一声，从兜里掏出来一块碎银，略有些心疼的递给店家，却也顾不上找零，连忙匆匆跟上了少年的步伐。
而少年却是越走越快，腰板挺得笔直。
他也的确有这个资本，毕竟，他的名字叫做，朱厚照。
弘治帝朱佑樘唯一的儿子，无有争议的太子，未来的正德帝，朱厚照。
时年十四岁，正值年少，风华正茂，无忧无虑。
对于姜堰来说，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小插曲，生活中的调味剂，出于对少年正义行为的赞赏，所以姜堰出了点主意。
如果少年还是没有支撑住，让莫鱼虎或者张铁帮帮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倒是莫鱼虎，此刻一直在想着什么事情。
姜堰慵懒的享受着阳光，看着莫鱼虎这幅一反常态的模样，倒是多出几分好奇：“你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啊，发生什么事情了？”
“刚才那少年，用的武功不是寻常的功夫，倒是像是宫内的功夫，而且学了颇久，架子很是结实。”莫鱼虎索性便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。
姜堰站住脚步，似笑非笑的看着莫鱼虎。
莫鱼虎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姜堰。
“我发现，你好像对不管什么地方的武功都还很了解。”
莫鱼虎脸上的肌肉微微一僵，不由得用力咳嗽几声。
看莫鱼虎不愿意讲，姜堰倒也没有继续追问的心思，强求一个答案，又是何苦呢。
莫鱼虎也松了口气，便听见姜堰继续说道：“宫内的功夫吗，可能是哪个宫内禁卫的后人吧。”
“说的也是，不过他这般好武艺，若是参加过个几年参加武科，应该能拿个不错的成绩。”莫鱼虎点评道。
姜堰倒是没想到莫鱼虎给他那么高的评价，不过左右也只是闲聊。
聊了一路，也是休沐的时候了，姜堰不由得舒服的伸了个懒腰。
又赚了一天的俸禄，这种才叫赚俸禄嘛，不然每天忙碌，那叫等价交换，算不上赚钱。
如今这府邸也称得上府了，内里的人员也在肖志的安排下一一配齐，他自己兼任半个管家。
坦白讲，要是换做旁人来做这个管家，姜堰还真放不下心来，倒是肖志，心细如发，又信得过，的确是管家的最佳人选。
虽然不能让肖志一直做管家的事情，但是现在本也没有什么事情，在没找到其他合适的人选之前，交给肖志也算放心。
姜堰刚一到门前，便有仆役勤快的开门迎了过来。
一路上各个仆役更是各司其职，没有一个闲着的，也不知道肖志是如何管理的，总之这府邸此刻就如同一个精致的仪器，每一个零件都恰到好处的运转着。
他走了一路，便被叫了一路的公子，这在姜堰的人生中还是头次的体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