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堰心中一叹，却是站住脚步，他知道，自己算是走不成了。
在杨廷和面前说自己有文采，要不是朱厚照是太子的话，姜堰真的很想给他一拳。
能够以一己之力完成《宪宗实录》的，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学霸，也难怪世人将其类比为西汉周勃、北宋韩琦。
便是杨廷和此时一言不发，那股文宗的气势也丝毫不逊色于人。
姜堰暗暗咽了口唾沫，只得低声道：“杨学士，太子年幼，所言难免有夸大之嫌，我可没有那般文采。”
杨廷和却是认真打量了一番姜堰，皱起眉头说道：“你便是姜堰？”
“正是在下。”姜堰眨了眨眼。
“没想到徐祯卿所说的一代数理宗师，竟然才这么年轻，倒是英雄出少年，不可小觑。”杨廷和却是露出几分笑容，略带钦佩的看着姜堰。
坦白讲，杨廷和那张古板的脸上，冷不丁露出一个笑容，其实是有点吓人的，至少朱厚照就被吓了一跳。
他被杨廷和教导了这么多年，还是第一次见到杨廷和的笑容，在这之前，他还以为自己这先生不会笑呢。
不过姜堰此刻却是顾不上什么笑的好不好看了，他脑子里满是问号。
“什么数理宗师，我怎么听不懂。”姜堰下意识的说道。
杨廷和倒是比姜堰更惊讶几分：“你还不知道吗，你那好徒弟在学子中闲着没事便传扬你的数算之书，还时不时与人做赌，但凡是说你坏话的，便拉着人做数算题，现在已经有不少人自愿加入他的阵营。
你虽然没有收徒，但是你的学生和拥趸者可是比比皆是，现在已经掀起了不少的波澜，有不少翰林嚷嚷着要给你定罪呢。”
姜堰不由得咽了口唾沫，先前徐祯卿说自己能不能传播数算的时候，自己也只是随口答应。
毕竟在他看来，这个时代哪有那么多人对数算一道有什么兴趣，大家都学儒学傻了才是。
没想到只是一念之差，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一代数算宗师，手下多了不少徒弟？
回去说什么也得好好的教育一顿徐祯卿这孽徒，姜堰心中暗暗咬牙。
“杨学士，这件事情我说其实跟我没关系，不知道你信不信。”姜堰诚恳地说道。
杨廷和却是大手一挥：“这先不去管，你看看这道题，应该如何去解。”
说着杨廷和自顾自从自己的衣袖里摸出来一个小册子，上面记着道数学题，看下面密密麻麻的字符，显然杨廷和暗地里不知道已经做了多久。
等等，你也？
姜堰这下是真的有些呆滞了，他不由得开口问道：“杨学士，怎么你也。”
杨廷和摇头道：“先前我也以为数算一道不过小道耳，抱着这个心思，准备将这些题目解答出来，好让学子们重回正轨，不过这一算我才发现，数算一道博大精深，奇妙无穷，若是不能求解，真个叫人茶饭不思，先莫说别的，快快解开此题。”
说着，杨廷和将纸张推过来，期待的看着姜堰。
姜堰看着杨廷和兴奋的表情，心中忽然明悟。
数学这种东西，本就是适合聪明人的东西，越是聪明人，越能发现数学之中蕴含的妙趣，沉沦其中，无法自拔。
大明不是没有聪明人，只是一直以来都只涉足四书五经，对于其他学科接触少之又少。
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在别的学科没有天赋，相反，很多人只是被四书五经这等学问埋没。
而越是聪明人，在数学只会沉沦越深，杨廷和就是其中的例子。
当然，这也只对杨廷和这种相较于官职更热爱学问的读书人管用，若是实用型人才或者是一心求官的，是完全不会被吸引半分的。
看了看纸上的题目，姜堰松了口气，提起笔就要开始解答。
杨廷和刚要好好听讲，却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：“太子殿下，过来一起听讲，这数算一道也是学问，不可怠慢。”
原本朱厚照在一边乐呵呵的玩的开心，他才不管什么数算还是什么君子之学，反正不管什么学问在他的耳朵里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。
只要能够不学习，干什么他都愿意。
尤其是现在还能看到往日自己的先生现在求教的样子，别提多开心了。
现在倒好，乐极生悲。
不过杨廷和都发话了，他也只能乖乖的坐在一旁，开始听讲。
姜堰则是从容的讲解起来，为了方便，他还是重新启用了阿拉伯数字，虽然这东西早就已经传入国内，但是一直不被接受。
不过比起现如今使用的数字，显然还是阿拉伯数字要更方便一些。
看得出，杨廷和看得有些不太习惯，但是还是忍耐了下去，而且作为一个高智商人才，只是一会的功夫便已经掌握了这些阿拉伯数字，并且发现了他们的方便之处。
“总的来说的，这里用我那本数算初阶的第三十二页第四命题作为基础，这里引申便能够证明这一点。”姜堰拿着纸笔给杨廷和作图讲解。
只是一会的功夫，这个困扰了杨廷和数日的难题便迎刃而解，要知道这些时日为了解出来这道题，杨廷和当真是夜以继日，脸上都熬出来黑眼圈了。
要不然也不能今日上课的时候踩着点来，换做往日他都是提前就到的。
杨廷和看着纸上工整的数字以及推导过程，脸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，那模样就好像是背后痒痒被人刚好挠到一般舒爽。
须知，数算几何这种巧妙严谨地推导，是蕴含着让人难以抗拒的美感和快感的，这种快感甚至要比单纯的背诵名篇还要更加突出。
尤其是对于杨廷和这种聪明人来说，打开这个关窍要比做这一道题更加重要。
“我明白了，既然这样的话，那这道题还应该有这样几种解法。”杨廷和拿起纸笔再次书写起来，姜堰在一旁却是只能木着一张脸。
什么东西，自己只记得前世老师教的解法，没说这东西还能引申啊，这就是天才跟常人的区别呢。
压力太大，好想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