诏狱和普通监狱并不相同，提及监狱，想到的自然是脏乱不堪，臭气熏天，间或有老鼠之类的下水道小生物四处奔跑。
但诏狱却有不同，能关在监狱中的，大多并非普通犯人，所以此间环境倒是相当不错。
如果能忽略掉深处时不时响起的凄厉哭喊声的话，倒也清净。
转过拐角，霍然有阳光自窗口洒落，姜堰的视线便直接被牢狱内的那一道倩影吸引。
那女孩身上穿着身囚服，囚服倒是清洗的干净，穿在他人身上颇为丑陋的囚服，在她身上倒像是宽松的白衣秀裙般，平白添了几分素净。
洁白如玉的面孔，峨眉轻蹙，端的是叫人怜惜，好似下一刻便能见到珠泪涟涟的模样。
她的五官单拉出来都好似并没有太过出众，但是在一张脸上却是融洽完美。
姜堰心中大惊，原来自己妹妹长得这么好看吗？
哦对，自己也很帅，那没事了，基因优秀是这个样子的。
“兄长，你，你没事了？”姜芷雪脸上好像冬雪初融，脸上的欣喜是如此真实，做不得半点的虚假。
兄妹两人相依为命，天知道在听说姜堰因为狎妓要被处斩的时候，姜芷雪心中是作何感想。
这些时日来，她身陷囹圄，尚且还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，只是自方才起，才时不时有人进来说些恭喜又或是夸赞姜堰的话，叫她摸不着头脑。
姜堰脸上也是露出和煦的笑容，忽的面色一板：“怎的这点眼力见都没有，还不赶紧开门把我妹妹放出来。”
赵鉴虎哪里敢说个不字，慌慌忙忙打开狱门，狱门刚一打开，姜堰只觉得一阵香风袭来，登时软玉满怀。
也不知怎的，明明是夏天，这丫头手脚却是冰凉，激的姜堰打了个寒颤，身体微僵。
僵硬片刻，姜堰这才轻轻拍打着姜芷雪的后背，温声道：“无事了，无事了。”
姜芷雪这时才好似察觉到什么，红着脸推开姜堰。
姜堰则是认真地思索起一件事情。
没记错的话，芷雪可是父亲战友的闺女，和自己倒是没什么血缘关系啊。
想远了想远了，罪过罪过。
叫人护送着芷雪归家，姜堰却还有事要做，他看了眼还跟在身后的赵鉴虎，不慌不忙的说道：“赵百户，你最近应该也还有颇多事情要忙吧。”
“不忙不忙，我就一个诏狱牢头，哪里有事要忙。”赵鉴虎连忙挤出笑容。
姜堰干咳一声：“我觉得，你应该得挺忙的。”
这下听懂了，赵鉴虎一拍脑门：“您说的是，我这才想起来还有件事未做，那我便先上去了。”
待到赵鉴虎走开，姜堰这才继续朝着诏狱深处走去。
不多时，姜堰驻足，看向牢狱，这里却要比芷雪待的地方还要宽敞许多，打理的干干净净，桌案上还有几本书籍，陈洪谟便坐在一旁，对着阳光，慢慢翻页。
“陈侍郎好雅兴，便在牢狱中，即将身首异处，还有这般闲情逸致。”姜堰轻笑道。
陈洪谟手指微顿，却是未曾放下手中书：“不然又如何，倒是听说你现在简在帝心，颇受圣上器重，倒是恭喜了。”
“圣心如海，谁能自称简在帝心，不过是有用罢了，我此次来，你该知晓所为何事的。”姜堰忽的压低声音。
照理说，姜堰并无理由再去探查通倭案背后的真相，那也不是现在的他所能触碰的。
这点，姜堰也自我清楚，否则也不会再金殿上便委婉地拒绝弘治继续查勘的心思了。
但，张铁毕竟还在医馆躺着，说是已无性命之虞，可那伤重差点便死毕竟不是一件假的事情。
况且，姜堰他日必定要踏足倭国，扫平倭国，为大明掳掠白银库藏，和这些通倭之人，早晚还有一战。
既然如此，能够知晓他们的身份，早做打算也是万全之策。
听到这，陈洪谟这才放下书，姜堰第一次在陈洪谟脸上见到了如此错综复杂的表情，那表情有不甘，有失落，有无可奈何，但更多的却看都看不分明。
他笑了笑，摇头说道：“这些，你到明天再来吧，明天我会给你个答复。”
姜堰缓缓皱起眉头，审视着陈洪谟，然而陈洪谟却只是拿起手里的书，再不开口。
这种老狐狸，便是真的想要刑讯逼供，多半也掏不出来什么东西，更何况，在圣上降下口谕前，也没有人敢擅自动作。
想到这，姜堰也只得点点头，说道：“那我明日再来。”
说完，姜堰转身便走，陈洪谟也再也没有抬头。
其实在诏狱之中，还有姜堰的一位故人，便是那位来自东厂的番子邹腾，不过，他的死活已经无关紧要了，姜堰也没有闲心和这么个败家之犬再有瓜葛。
当然，姜堰还是在临走的时候专门叮嘱过赵鉴虎，好好招待邹腾，得叫邹腾对诏狱的服务态度赞不绝口才是。
不是打击报复，绝对不是，我姜堰岂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，只不过是正气凛然，义之所在罢了。
忙完诏狱这边的事情，姜堰终于转了几圈来到了北镇抚司的大堂，牟斌便坐在椅子上，批改着公文。
看到姜堰进来，他微微抬头，许是坐的位置太深，他脸色看着颇有几分晦涩难明。
“姜堰，你做的很好，很为我们锦衣卫长脸，我倒是没看错你。”牟斌沉默片刻，方才说道。
姜堰微微低头说道：“若无牟帅鼎力支持，不要说破案了，怕是小命也难保，牟帅恩情，我没齿难忘。”
听见姜堰这番话，牟帅的脸色倒是和缓了许多。
他沉吟着说道：“听闻圣上命你组建海部司，专管海外锦衣卫事务？”
“确有此事，前期应当主要针对倭国之事，毕竟倭寇侵边，实在是烦不胜扰，若能清除掉这帮倭寇，也能还我大明一个清净。”姜堰斟酌着说道。
倭国多白银这件事情，圣上心知肚明，可此事却是不好和牟斌所言。
毕竟，秋风肃杀，须得隔几分肚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