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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9 章 怨长久(二)(1 / 1)

危楼高百尺,手可摘星辰。

夜色,月色,雪色,逐渐交融在一起,再分不清彼此。暗黑的天幕之下,歌楼灯火通明,绮户朱栏在风雪交加的山巅烨烨生辉。

陆银湾从小楼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。

她本来只喝了些甜酒,后来却忽然拍开殷妾仇的汾酒大口大口喝起来。汾酒烈得多,她还没灌上几口,头就开始隐隐作痛。殷妾仇吓得赶紧抢下她手里的酒坛子:“姑奶奶,宿醉的滋味可不好受。”

歇了一个多时辰,意识才渐渐回笼,头晕恶心之感却还没退干净。此时寒风一吹,她不禁连打了几个哆嗦,清醒了不少。

她伸了个懒腰,正要回去,忽然瞧见方庭外一个跪在雪地里的身影。她怔了怔,眯着眼睛去瞧,骤然间手上不自觉地一紧。

“谁让他跪在那的,不是说叫他滚了么!他怎么还不走?”陆银湾眉头紧皱,拍着栏杆叫道,“鸣蝉,鸣蝉!”

朱栏上的厚厚的一层落雪被她拍得粉碎,簌簌落下。

“我跟他说了叫他走的,他不肯。”段绮年执了一杯酒,跟了出来,见状一晒。

“这里的山路不好走,他一个瞎子能冒着风雪爬上来,想来是很花了一番功夫的。大约不愿无功而返吧。”

陆银湾盯着那个身影沉默下来,半晌,淡淡开口:“哦?他有说……是为什么而来的么?”

段绮年轻笑一声:“来求孽海花毒的解药。”

“中原武林最近势头正猛,若不是教中有孽海花毒,将上中两路的攻势暂且止住,恐怕我们早已败局将定。沈放想要孽海花毒的解药,也在情理之中。”

陆银湾一怔:“……没有别的了?”

“这我就不知道了。他只说他来求解药。”段绮年笑道,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

“……”

良久,陆银湾哼笑一声:“也是。他可是大公无私的沈道长,我还能指望他想着别的什么呢?”

鸣蝉闻声颠颠地跑出来:“姐姐,你叫我什么事呀?”陆银湾一抖披风,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:“没事了。他爱跪就让他跪着吧。”

-

回到屋里,酒宴已至尾声。姑娘们玩的累了,也都各自回去休息了。陆银湾先前只顾着喝酒,此刻胃里着实有些烧得慌,就着席上几道冷菜残羹填了填肚子。

“孽海花毒……这东西可真晦气。”陆银湾一晒,“我这辈子要不是因为这东西,也不至于颠沛流离至此。这到底是个什么毒,怎么连名满天下的玉壶神医都治不了?”

“嘚你可就要问蛋兄了。蛋兄是咱们掉中森医啊。”

殷妾仇之前怕陆银湾喝太多,跟她抢着喝,结果陆银湾现在酒醒了,他却还晕的东西南北不分。

舌头因为喝醉了酒还没捋回来,陆银湾听了好半天才听懂。

段绮年一阵无语。

“孽海花毒的主要成分其实是一种蛊毒,这种蛊食用孽海花的花蜜长大。若想解这种蛊,也很简单,把这种花的根茎捣成汁服下即可。这种花开在大理,中原没有。”

“纵使如此,若真要解毒,只要去大理采回这种花不就好了?又有甚难的?”

“蛊只是这种毒的主要成分罢了,还需配着蝎毒、蛇毒等其他十几种毒物。这些毒物的毒性完全不同,各自的解药又药性相冲。若要解毒,非得根据这些毒物将所有解药极精确地搭配在一起才成。更重要的是……”

“什么?”

段绮年道:“这些毒物放入的顺序不同,对应的解药放入顺序也必须相应的不同。换言之,只有制毒之人才晓得如何配解药。”

陆银湾蹙眉道:“哦?我记得当年这毒初次现世之时,给出解药的……”

“是金银二怪。”段绮年似是了然陆银湾心中所想,微一抬眼,淡淡道,“你大约也猜出来了,这毒药本身也是他们制出来,献给圣教的。”

“与其说这是荼毒整个武林的毒药,不如说它是专门为某一个人研制出来的。”

“金银二怪已死,这毒现在无人能解。沈放这一辈子,已经废了。”段绮年起身离席,将醉倒的殷妾仇搀了出去。

独留陆银湾一人坐在昏昏灯火之中,一声轻笑。

“呵。”

-

大雪一连几天,待到翌日清晨之时,才终于停歇。天朗气清,这正是冬猎的好天气。陆银湾带着几个姑娘,提弓跨马,整装待发。

大门缓缓打开。

门前静静地跪着一个人。

一夜的鹅毛大雪让他的头罢,姐姐月前的那一场大病,就是因他而起的。”

桃儿姑娘立即便噤了声。

两月前,陆银湾从江南回来,受了重伤。话也不愿说,药也懒得吃,有好几天一个劲儿地咯血。歌楼里的姑娘哪见过这样的阵仗,吓得觉也不敢睡守在她身边

养了许久才好起来,人却瘦了一圈。

桃儿姑娘不禁叹了口气:“冤孽啊。”

-

冬天日头短,以往陆银湾打猎通常半天就回,今天却在山林里游荡了一整天。直到傍晚时分,才回到歌楼。

歌楼的影子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,朦朦胧胧地向远处延伸着。南堂大门前,沈放依旧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,只是身形委顿了不少。.x33yqx?.??br>

陆银湾依旧同早晨一样,旁若无人地从他身边经过。擦肩而过的瞬间,轻喝一声:“驾。”

沈放又伸出手去,轻声喃道:“银湾。”

却再没有一丝力气了。

身子一歪,倒在了雪地中。

桃儿姑娘一见之下,吓得不轻,跳下马去。一摸沈放周身,简直比冰块还凉。她惊得嚷起来:“这是死了呀!”

鸣蝉听见,也不禁一个哆嗦,不敢置信似的:“这、这……”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滚下两行泪来:“姐姐,你让他进去吧。咱们不见他就是了,但也别让他这么死了呀……”

陆银湾的身形顿了一顿,轻抖了一下马缰,头也没回。

许久许久,才远远地传来一声:“抬进来吧。”

-

跪在冰雪里的时候,眼前一片漆黑,耳畔只有风声咆哮悲鸣。双腿从一开始极度的冰冷,到千万根针扎一般的刺痛,到最后失去知觉,不到半个时辰。

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屈辱。因为皑皑风雪里,只有他一个人。

只是大雪簌簌,山野荒寂,他总需要想些事情挨过这漫漫长夜的。于是那些旧日里灵动的声音便一遍遍地在他脑海里想起,熟悉得仿佛就发生在昨日。

“从来只有徒弟跪师父的,哪有师父跪徒弟的道理。”

“师父,你怎么睡在这里,着凉了怎么办?”

“师父,你怎么了,怎么脸色恁差?”

“师父呀,你真是个呆子。你想杀我又有什么关系呢?只要一滴泪,只要你肯为我流一滴眼泪,我就什么都不计较了呀!”

他回想起从前的这些话的时候,心头会觉得很痛,好像被刀子一刀一刀狠狠地割过一般。可是痛的同时,又很快活、很温暖。

他贪恋这一点温暖,仿佛守着这一点点暖和便再也不怕这天寒地冻、风雪交加,便顾不上那疼了。

“咳、咳……”

“哎呀,怎么回事,药汁又呛出来了!哎,醒了醒了!”沈放睁开眼,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像塞满了棉絮,喉咙像锈死了一般,又干又痛,火烧似的疼。

耳畔的人声听来很陌生。

“你是谁?”他喃喃地问。

桃儿姑娘拧了帕子,敷在他额头上:“乖乖,可醒了。再不醒,我真的以为你要死啦。”

“我在哪?”

“你在歌楼里呢,之前不是一门心思地想要进来,现在进来了又不认得。唉,我忘了,你是瞎子呀。”

沈放一怔:“是……是银湾救我进来的么?”

桃儿姑娘的声音一顿,须臾,叹道:“湾儿说了,只许你待在这屋子里。等能下床了,就立刻下山去。”

“她不愿意看见你,所以你也识趣些,明白么?不要出去走动。若是叫她撞见你,难免要惹她不快的。”

“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,一点都不晓得怜惜身子。不像我们这些老姑娘,青春不在了,才懂得珍惜自己。若不是鸣蝉找了阿仇过来,用内力护养你的五脏六腑,你哪能挺到现在?早成了这雪山里的孤魂野鬼啦!”

不远处传来了毛巾被绞干的水声,额上的手巾被换了一片:“你瞧瞧,先是冻个半死,睡了几天好容易救活过来,又烧起来了。旧伤还没好,就这么能折腾……作孽呦。”

许久许久,沈放轻声问道:“银湾她……来看过我么?”

桃儿姑娘叹了口气:“你快些好起来,及早下山去吧。”

-

桃儿姑娘也是个活泼爱热闹的,哪能一天到晚守在沈放身边?下午时候看见天气晴朗,跟一众姐妹搬了椅子到楼下雪地里晒太阳、嗑瓜子。快到傍晚时候,又跑到殷氏的房间里,好说歹说将她拉出来散了会子步。等天渐渐黑了下来,这才想起来看看沈放。

一进门就瞧见床铺上空荡荡的,哪里还有他的人影?气得直跺脚:“病的都快死了还这么能闹腾!”

她一猜就能猜到他是去找陆银湾去了,赶紧跑出来在楼中四处寻找。心里想着可千万得在他撞上陆银湾之前把他拉回来。

山谷外面,武林盟的人严阵以待,日日巡查,就等着来年春天再度攻山了。殷妾仇这个南堂堂主却半点也不在意。

他是孩子心性,爱玩爱闹,其他事情上总是大大咧咧的。只要有酒、有朋友,什么烦恼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。

更何况,现在南堂内大小事务一应由陆银湾替他照看。歌楼里每天晚上都有酒宴,众人有吃有喝,有说有笑,一点烦恼也无。他这个甩手掌柜不知道当得多快活。

陆银湾和殷妾仇平日里就是酒桌上的活宝,此刻喝了几口酒,醉意上头,又开始互相揭短了。

一个笑话另一个长到快二十岁了,都当上圣教堂主了,平日里却害羞得连姑娘的手都不敢碰。另一个笑话这个镇日里花天酒地看起来能玩能闹的,一颗心却吊死在一个男人身上。

陆银湾醉眼朦胧,听到这话顶顶地不服:“谁同你一样,姑奶奶我洒脱得很。男人就好似衣服,穿旧了扔了换一件就是了。快!春杏姐,把你们这儿的小倌儿都给我叫出来,我要挑衣服……不是,我要嫖!老子要嫖!”

她醉起酒来,眼若星辰,靥生红霞,吃吃笑着,自有一股娇憨。姑娘们被她逗得前仰后合。春杏道:“咱们歌楼里不做小倌儿生意,姑娘还是到别出去吧!”

“没有?怎么可能。我有银子呢!”陆银湾不信,很得意的从袖口掏出一大把银锭子,叮叮当当撒出来。正巧段绮年从外边进来,陆银湾哈哈一笑,摇摇晃晃爬起来,揪着他的领口拽过来,一把按到桌上,骑到他身上去,“你们看,你们看,这不是小白脸是什么!”

姑娘们笑的更欢畅了:“段公子,陆姑娘要嫖你呐!”

陆银湾也跟着乐呵呵笑起来,伸出手在他腰上乱摸,段绮年冷冰冰地看着她,忽然一个翻身,反倒将她压在身下。

他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,眸光却晦暗不明:“嫖我?”

他单手将陆银湾的双腕扣住,压在脑后,忽然低下头狠狠咬住了她的唇。

“哎,干什么,错了,错了呀!是我要嫖、嫖你,不是让你嫖我……”陆银湾仍旧迷迷糊糊地嚷嚷,很不乐意地扭动起来。段绮年的眸光却愈发暗沉阴鸷,压得更紧,直叫她一点也动不得。话也说不出来了,只能仰起脖子,醉眼朦胧地被动接受,“唔、唔……”

满堂喝彩。

“亲她!亲她呀!”“别让这小妖精跑了,快捉住她,哈哈哈!”

姑娘们争相起哄,一个劲地鼓掌笑闹。除了殷妾仇,被吓得酒都醒了大半,瞪大了眼,干咽了几口:“段、段兄,你来真的啊……”

吵闹声中,暖阁的门忽然被拉开。发着高烧,沈放脸上病态的潮红还未褪去,嘴唇不见一丝血色,大口喘息着站在门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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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下,唐三对于时间、位置、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。

他很清楚,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,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。可是,狼妖天赋异禀,身体强大,正面对敌的话,自己未必是对手。尤其是他年纪小,气血不足,肯定无法久战。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,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,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。

但是,一旦他出手,就必然要命中才行。

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,所以,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,他才惊觉。猛的一扭头,狼口直奔唐三咬来。

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,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,一拉狼毛,改变了自己的方向。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。

右手食指、中指并成剑指,玄玉手催动,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,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。

“噗!”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,论身体强度,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,但被他命中要害,同级能量的情况下,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。

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,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。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,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。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,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。

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,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。

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,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。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,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,感知减弱。

正面对抗,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。可是,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,被刺破眼睛,注入玄天功能量,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。

双脚落地,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。唐三这才松了口气。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,而是迅速趴在地上,将耳朵紧贴在地面,倾听周围的动静,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。

以他现在的实力,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,技巧再好,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。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,很可能就致命了。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,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,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。

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,显然,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,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。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,不然的话,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。

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,同时也保持着警惕。

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,顿时发现,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。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。

以他幼年的处境,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,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,等狼妖离开。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。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。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。

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,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,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。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,变得强大。

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,对于他来说,要是能够学到,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,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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