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(1 / 1)

那人:?

陆洐之看都不看他。我是人,不是东西。

那人扯了扯唇。好吧,你不是人。

陆洐之挑眉。我记得没错的话,你刚刚被我这『不是人』搞到射了三次?所以你的嗜好是人兽交?

那人:……我不跟你说了。跟律师辩嘴,还真没啥赢的可能性。

陆洐之依旧不动声色,穿戴好了衣物,将袖扣一一别好,那人看得很神奇。你都不问我一下何出此言?

无聊。何出此言?

那人:听说你甩了小岩?

陆洐之叹口气:我没甩他。

那人:?

我只是拒绝他,然後选了你上床。

陆洐之口气一副就事论事,那人笑了。是啊,当著人家面,揽过我的腰,然後说『我对你腻了,技术纯熟点再来』,承蒙你如此瞧得起我。那人道:小岩都哭了,他才刚进圈而已,据说你是他的……第二个?

陆洐之:所以我是为他好。男人穿好西装外套,转身走了。

陆洐之对自己童年的记忆很模糊。

人类都有所谓的趋吉避凶心理,有些事,太不愉快的,不想记忆,抹煞著抹煞著,就淡掉了,唯独对某些细节会有本能的厌恶残留,其中之一,陆洐之特别讨厌看人软弱。

那会令他联想到幼时无能为力,被人排挤欺负的自己。

所以在圈子里,倘若遇到太弱兮兮的对象,他总格外厌烦,通常都会用不大客气的态度。

反正这辈子,情情爱爱的,打一开始就被他挑开至人生目标以外。

他没受过这方面的伤害与折腾,纯粹是没有兴趣而已。

或者说,天生同志的他,事业与感情线势必无法划上等号,从政是他理想,台湾的政治圈……不,全世界都一样,没一个地方会完全接纳同志成为领导,他没有任何谴责意思,纯粹阐述现状,於是他也选择得很快:太虚无缥缈的东西,他不需要。

他不想再历经一次,彷若小时那般的徬徨无助。

第一次见到乔可南的时候,是个冬天。

寒流来了,天气很冷,他从小体温偏低,大抵没受过好的照顾,即便长大後极力健身,手脚冰冷的毛病还是摆脱不掉。

事务所介绍新进人员,他没兴趣,但仍义务出席,站在墙角,他手冻得要命,插在口袋里仍有丝丝凉气,渗入腿肤,每到这时他总怀疑人类怎能有这般低冷的体温。

他脸色很差,只想结束了工作,找个人拥抱。

我是乔可南,大家可以叫我joke。

很乾净清朗的男声,不算太低,也不算高。

乔可南?joke男?

这名字太喜感了,导致陆洐之抬了抬眉,瞥向青年所在位置,目光一震。

浓眉大眼。

这是陆洐之对乔可南的第一印象。

那黑黝黝的眼,亮澄无比,眉毛微扬,形状是很自然的精神好看。

第二印象是……他笑得真好,嘴唇微翘,几颗白玉似的牙在唇缝间隐约露出,黝黑色的肤很是健康,整个人透著一股暖烘烘的气息,彷佛教人感受到阳光。

陆洐之手脚瞬间就没那麽冷了,微微的热从他脚根底隐约涌上,汇聚在下腹处──

那是一个男人最原始本能的反应,在面对他有兴趣的人物时,野蛮又直接。倘若这是在gaybar里,他定要用尽浑身解数,得了这人,甚至或许等不及开房,随处找了个僻静地方,就要开干。

但,现在不是在gaybar,而是在事务所里。

他平时工作的地方。

所以陆洐之很快按捺下了那股莫名所以的冲动。

他的手脚,又逐渐恢复了冰冷。

当晚他就去了gaybar,这次挑了一个肤色较深,身形结实,五官俊朗的。

这晚他干得很是痛快,转眼就把对乔可南产生的不明冲动,抛诸脑後。

据说gay跟gay之间都会有个雷达,哔哔哔,准得很,陆洐之的开关大约是坏掉了,或者他从没开启打算,最好他察觉不到别人,别人也觉察不到他。

糜烂几晚过後他就把乔可南忘了,本来这世上就不是真缺谁不可,倒是乔可南在事务所里很受欢迎,虽有点儿呆呆傻傻,其实待人接物,很是机敏,会看人脸色,递茶端水,时机态度,恰到好处。

据说是因他高中时失去父母,在亲戚家借住一阵的关系,但青年脸上倒是看不见那种依附人的谄媚,反而像是做得习惯了,而他也不讨厌这麽对人。

略微相似的遭遇,但塑造出来的人格,却是两样的大不同。

陆洐之扯嘴哼笑。

日子就这麽不咸不淡地过,冬天过去了,春天来临,随著季节入夏,陆洐之体内那股骚动也渐渐地沉寂了一些。台湾的夏天很热很闷,但总比冬天又湿又冷,手脚如冰棍般暖不起来的好。

助理办事去了,陆洐之起身,给自己倒茶。外人说他难搞,却从没人讲他摆架子,因为他连茶水都会自己倒──尽管大部分时候实在忙透了,索性不喝,渴一下午,连厕所都免上,导致那阵子他嘴唇皲裂得厉害,挑了好几个牌子,才挑到不那麽油亮,又适合他情况的护唇膏。

他走到茶水间,不意撞见里头的一个人影。

那人像是刚跑外务回来,外套脱了,衬衫袖子拉至手肘,襟口微开,他仰头喝水,一点水液从他嘴角边渗落,淌过他起伏的喉结。

大抵在办公室久了,青年原先黝黑的肤色渐渐褪至浅白,如象牙一般,坦露的肌理线条仍旧结实,却又带点柔软。他头发长了,微遮住眼……那双黑澄澄的眼,欲遮还露,吸力不减。

陆洐之几乎看得傻了。

青年一愣,停下喝水动作,瞥头看见陆洐之,展颜微笑:啊,陆律师,来泡茶吗?

陆洐之一般懒得回答,要不他来茶水间干麽?

可他却破天荒地应了一声:嗯。

喝咖啡吧?乔可南眉目弯弯,笑得那般舒心。说罢他动作,操作咖啡机,不一会儿咖啡浓郁的香气充斥一室,他没给陆洐之添加任何多馀配料,单单一杯黑咖啡,递给他。我记得您是喝这口味的。

陆洐之微愣。

咖啡机是国外进口的,上头好几个按键,可以做美式、卡布奇诺、有的没的,陆洐之锺爱纯粹不掺奶糖的黑咖啡,有时就连助理都会搞错,他没想乔可南居然知道。

乔可南笑了笑:我听小玫提过,她说她每次弄错,您都会自己出来用。害人家小姑娘很不好意思,这比直接斥责还丢人。

我先回去工作了。乔可南颔首示意,陆洐之点点头,在那人擦过自己身畔之际,陆洐之彷佛嗅闻到那股属於阳光的芬芳。

阳光是怎样的味道?选一天晴朗日子,把洗好的棉被拿去晒一晒,下午收回时扑在上头闻闻,就晓得了。

幸福得简直能让人落泪。

从这天开始,陆洐之挑人上床的口味又变了。

变得爱找肤色白润、四肢修长、肌理坚实的阳光男孩,有些人甚至把自己弄成先前他喜好的那样,结果人家魔术师,如今看都不看。

夏天过去,在还没享受完秋季的舒和凉爽前,冬天就来了。

冬天是陆洐之每年最难挨的时分,他其实不怕冷,哪个冰棒怕住在冷冻库里的?但手脚冰冷,实在难受,每到这时他的糜烂程度就会大幅上升,在各种各样的双人床上流连、辗转取暖,挨著浮木,度过漫长的冰河时期。

直到圣诞节,他在酒吧里,罕见的放浪形骸,陆洐之虽性事上从不克制,却仍有一定分寸,独独那次,他喝到烂醉,几乎想不起自己前一晚干了什麽,只知一个又一个的肉体叠了上来,分不清谁是谁……

自发的性爱跟被人当作性具感受差异极大,导致他隔天上班,脸色不好,宿醉加纵欲,只有糟透了三个字形容。

偏偏,还有个傻小子来触他逆鳞:陆律师,要不要吃糖?手工做的……

乔可南没讲来源,但满脸喜色,掩藏不住,显见跟女友过了一个相当甜蜜的节庆,这令陆洐之心头微微一刺,近乎愤世嫉俗的厌恶感油然涌上。他阴冷道:你就没别的事可做了吗?

乔可南吓著了,搔了搔头,说著抱歉,就出去了。

陆洐之毫无道理地想:你不知我不吃甜?

这想法简直蛮横至极,把自己当世界中心在转,连陆洐之都想唾弃自己。

他冷静下来,想想自己早上的表现,实在很难看,又无法放下身段去道歉,那人肯定觉得很讨厌吧?

……越想越头疼,陆洐之想给自己倒杯热水,缓解一下,不料一走出办公室,青年迎面而来:陆律师你宿醉对吧?我这儿有解酒药,你吃一片,会舒服一些。

……

陆洐之这辈子从没对一件事感到没辙过,唯独这人一笑,他便整个人手脚发麻,若不是长年ㄍㄧㄥ出的坚硬外壳,他真不知自己会化到何种地步。他是冰,冰怕热,碰热就要融化,滩为一地,最终蒸发,不复存在。

可他还是不自禁地,被那股热暖吸引。

这不是爱,乔可南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是那样的。

陆洐之想了很久,直到有天看到助理小玫的钥匙圈,是个很奇异的猫脚形状,见她不时捏捏揉揉,他问:那是什麽?

小玫:喔,这是一种治愈玩具,偶尔捏捏,纾压放松。

原来如此。

他想,乔可南对他的意义,大抵就是这个了。

他可以不拥有,就搁在身边,看一看、捏一捏,就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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